花非花时刻>都市青春>牡丹裙下臣 > 第十七章
    金丝笼的鸟儿被人逗弄地左右横跳,可笼子统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它逃到了边缘,走投无路,还不是得重新跳回徐苓手心里。

    皇后娘娘几乎从不做利人不利己的事,却插手了徐芸夫妻的私事,宫妃插手臣子家事是大忌,何况姜二公子还是成帝看重的人才,他日此事走漏风声,受责最多的只会是皇后娘娘。

    这么清楚明了的利害关系,竹尘尚且看得明白,徐苓又怎么可能不懂。

    甚至佩环、青书,都劝她三思后行,可他们很难明白,不论是对徐芸,还是对她而言,和离只是开始罢了。

    她们能做的,是无谓的挣扎。

    皇后娘娘的手,还搅弄得鸟儿不得安生,但竹尘看出来,她的心思已经不在鸟儿的身上了。

    蓦地,他想起正殿贵妃榻旁放着几本快要被翻烂的游记,他不识字,但也知道游记里会写些什么,天南海北,异域风光,纵马长歌,饮酒吹笛。

    多是些宫里碰不到的好风景。

    他又想起曾经贴在正殿外墙上,偷听见的皇后娘娘私下自语,利州好汉山、岭溪平湖水、诸暨瓦罐鸡,哪一块地方,都离溧阳选上十万八千里。

    还有那次,除夕守岁,皇后娘娘非要听他讲儿时四海为家的事儿,要听透过他看汴州的山水,和那早早死了的武僧,虽然最后被他讲得睡了,轻轻的鼾声中,却没什么长夜难明的疲惫。

    或许,他忘了一个人,一个在皇后娘娘一生中留下浓墨重彩图影的人,曾经金戈铁马,纵横匈奴的凉州大将军,用鲜红功勋换得子孙后代无忧的老平津侯,徐厉。

    汴州毗邻凉州,被武僧收养前,竹尘曾从街头巷尾的谈论中听说过这位举世难得的大将。

    凉州的徐大将军是大周的守护神,是凉州百姓最坚实的倚靠,使得一手好双戟,踏马所经之处,匈奴皆寒噤,除此之外,徐大将军还是个好游山玩水的世家公子,每逢匈奴败退之际,凉州周边城池的百姓总能看见他穿梭在街边摊贩中的身影。

    进则御敌,退则隐世的徐大将军是先帝的心腹大患,先帝既离不开他,又恨不得他哪天能死在战场上,爱恨交杂间便把徐厉的血亲皆看守在溧阳城,为了面子上的好看,给封了平津侯。

    若非如此,徐楠实也不能平安长大。

    若非如此,先帝也不能安心利用声名大噪的壮年将军。

    后来,匈奴节节败退,凉州安危得以保障,武将渐渐失了用处,先帝一卷圣旨把徐厉召回溧阳城,逼他交了兵权,撤了他将军职位,将一个策马沙场的将军关进平津侯的皮囊里。

    据竹尘入宫前探听到的消息,徐苓、徐彰兄妹俩自小在徐厉的教养下长大,直到徐苓十四岁那年,徐厉溘然长逝,兄妹俩的教养权才重新归到徐楠实夫妻手中。

    徐厉回溧阳城时,徐彰在被先帝和徐太夫人纵容得沉湎声色的徐楠实手下养了五年,经徐厉教导后尚且能长成有热血将军梦的青年,何况是一出生就被抱到徐厉房里的徐苓?

    竹尘见过皇后娘娘的笔墨,下笔遒劲有力,落笔风骨飘逸,而当今女儿家多写簪花小篆,如皇后娘娘的字迹,整个溧阳城都找不出几个能与之比肩的男子。

    小太监总以为自己已经读明白了皇后娘娘这本什么都会写在明面上的书,可随着看书的时日愈来愈久,他总是不断推翻从前的结论。

    有关的计划也被打乱,他不得不感到惊慌失措。

    西斜的日暮就这么打在似乎静止的两人身上,金丝笼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渐渐变弱,徐苓率先回过神,她抬手往小太监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才出声问道,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竹尘眨眨干涩的眼,脚下步子变换,挡住晃眼的西沉暮光,“奴才在想从前的事儿。”